垃圾君

过年那几天的加班工资谁爱拿谁拿，言豫津和萧景睿这样俩都是大夫的不算：“他们倒好，横竖家里也不用去交代，吃着食堂省了年货拿几倍的工资，这一来一回赚大发了。”蔺主任幽怨地捧着饭盒跟萧景琰视频。

“看你说的。”萧景琰作为领导一样得带头值班，小孩儿都寄存在蔺晨爸妈那儿。

蔺晨抱怨说这么辛苦不想干了，萧景琰知道他只是发牢骚，好言好语大道理地劝完说起正经事：“我爸刚才打电话来……”

这时外面护士急匆匆地跑来：“主任、主任！”

救护车绿色通道进来的，急救正在检查、处理，通知马上就送咱们这儿来。年关年关，过年就是一关，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出事。

蔺晨远远听见听就知道不好，筷子一丢匆忙咽下嘴里的东西就起身，冲着手机胡乱一句：“好勒我知道，回聊啵儿一个~”其实根本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

小孩儿燃放烟花爆竹被被炸伤，化纤面料的衣服造成了更为严重的烧伤。先送县医院，那儿哪有能力治？赶紧转院一级级转上来的。孩子亲属一大家子都跟着来了，哭的哭求的求乱成一锅粥。

“医生，医生……”少妇看来是孩子母亲，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

蔺晨一面往诊室里走一面转头吩咐小护士：“去把凌院长找来。”小姑娘意会，点点头转身就跑。诊室内萧景睿正在讲述目前的大致情况和应对措施，他本就忧郁清俊的面容在冷色调灯光的衬托下显得更加惨白愁苦：“蔺主任来了？你是这方面的专家，看看吧。”

急救和ICU都是天天血肉模糊的，急救争分夺秒，ICU则承担了太多期望。

又是烧伤：“……”蔺晨沉默着凝视眼前的资料。他知道这很不应该，但还是不由自主想起了从医后负责的第一个病患。

最开始包括蔺晨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那个人活不下来，但异乎寻常的求生意志让那个人居然活下来，还和蔺晨成了好朋友。

后来？林殊最终还是死了。

——

萧景琰在车里静静等着，倒是列战英有点坐不住：“琰哥，老爷子最讨厌别人迟到的。”

“人一辈子总要等等别人的。”萧景琰头也不抬继续玩手机，顿了顿又把手机收起来，“你们在这我去看看。”现在这年头做医生成了高危行业。   

小护士认识经常给蔺主任送饭这位，随即指指更衣室压低声音道，“主任在里面。”

萧景琰推开门，高大的男人靠在柜子边缩成一团睡得真香。他似乎在做梦，长长的睫毛随着眼皮微颤。蔺晨本就生的白皙，这样看起来更柔软得似乎随时会融化一般。

萧景琰突然心里一动，弯腰捞着他的膝窝把蔺晨抱了起来。

蔺医生睡得轻，一下子惊醒：“嗯……萧景琰你干啥？”他下意识挣扎了一下，本就勉强的公主抱顿时再难支撑。

啊——

两个人一齐砸在地上，萧景琰的肩关节脱臼了。

“师哥，不是我说你。”赵启平皱着眉头吧唧吧唧嘴写病历“有什么事不能回家去，医院你知道的，多不卫生啊！”

你闭嘴，我们做什么了我们就不卫生。

这里赵医生妙手回春咔嚓一下给萧局把关节上回去了，外面又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蔺晨在他们的微信群里一看：呦呵，刚才那小孩儿的事微博上传开了，来了一群采访的。他赶紧回复：让那群记者找凌远就行，我下班了。

提溜着他家老萧刚要走，迎面却遇到几个大婶儿来找赵启平，说他老公本来要在明天做的手术取消。

“您丈夫的腰再不做手术很危险。”赵启平耐着性子，“之前和您谈过……”

行了行了大婶打断：“你们医院现在遇到这种腰椎的就只知道开刀，我老家那边有个人贴两张膏药就好！”骨科医生气得白眼飞到天上去，奈何身上穿着白大褂，几次欲言又止。却见蔺晨凑过来笑嘻嘻的说：“大姐，信不过大夫啊？”

他已经换了便服，旁人以为他是来看病的，便拉着抱怨：“花那么多钱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我们来医院就是想看好的呀。

“那您自己给他治不就得了。”自己有病自己看，多完美一事儿，“万一治得起不来，也刚好是您给照顾不是。”说完拉着晃晃悠悠走了。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呢！大婶儿待蔺晨进了电梯才反应过来，冲赵启平跺脚，“什么人啊这是？”

什么人？你惹不起的人。赵医生托着下巴苦唧唧地想，有后台的官太太说话就是硬气。难怪ICU的出来头都昂昂的：我们主任说有什么事儿他担着。

凌远也没办法。

萧选今天很憋屈，像他这样的人这辈子很少有此类体验。大过年的儿子们一个电话都没有，挨到正月初三他忍不住让列战英给萧景琰打电话：“下班过来吃饭！”重点是把孙子带过来瞧瞧。

萧景琰一口回绝：“没蔺晨宁钰不吃饭的，不用来了。”

老头子喝了三杯茶之后又让回电：“蔺晨当然也来。”

蔺主任上车后听闻老爷子这一段，觉得又可笑又可怜，接到宁钰后又司机绕路去一下百货公司，顺便买了双老头穿的那种软底运动鞋：“很舒服的，我爸就喜欢穿啊！”

“他那种人……”萧景琰摇摇头不置一词。

这一番折腾等到地方已经七点多了，路上蔺晨跟宁钰分着吃了半盒饼干，看见那一桌精致碗碟倒也不觉着饿。

萧选果然生气了不肯出来，还是列战英劝：“小少爷也在外面呢。”

景琰以前乖巧懂事，肯定是那个人给教唆坏了，老头子气鼓鼓地出来。父子二人对视片刻，各自都不开口，气氛顿时冷下来。

“爸——”蔺医生笑嘻嘻地上前，递上买好的礼物。

谁是你爸？萧选上下打量一番，觉得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可惜蔺晨继续接上来毫不冷场：“爸，这是给您买的鞋，您试试合脚不？”

老头儿扭过头去：“不用不用，别叫那么热情，坐下吃吧。”

“爸您回头一定要试，不合适十五天内拿去换，发票在鞋盒子里。”蔺晨顺手就给搁在旁边柜子上了，又拉过宁钰，让孩子跟爷爷打招呼。

宁钰已经开始蹿个儿了，笑起来眉眼风流像他爹：“爷爷~”

老头连连点头，嘴角压不住笑意，也没再纠正蔺晨的称呼。一家人坐下吃饭，爷俩依旧不说话，只听蔺主任不停地聊他们医生工作不易压力巨大收入付出不成正比。

末了还要加上一句：“爸，您说是吧？”

萧选点头。

吃完饭走不好立刻就走，于是坐在沙发里闲聊喝茶消食：“今天送到你们那儿的孩子怎么样了？”萧选破天荒的主动开口。

“每年大小都会有这样的事……爸您都知道了？”

老头招招手，秘书上前递上手机，萧选远远捧在手上指指：“我现在也会上网看东西的，虽然时间有限。这东西好是好，就是有辐射。”所以他都让秘书代管。

蔺晨笑得不能自已：“您还信辐射呀！哈哈哈哈~”萧景琰也忍不住一笑。老头顿时脸都黑了。

最后到临走之前，蔺晨帮老爷子申请好了聊天软件。上车后萧景琰还抱怨：“你就知道讨好我爸。他本来就是那样的性格，这下好，以后真要朋友圈治国了。”

“哪儿能啊。”蔺晨敷衍道。

“让你别给老头子买东西，看见了吧，他什么都不缺。”

蔺主任摸了摸鼻子不说话，其实他想让老爷子帮忙提携提携他们家老萧的，怕萧景琰生气没敢说。

第二天萧选早起睡不着，想在园子里溜一圈，刚好看见柜子上蔺晨送的那双鞋还搁在那里。张望后确定四下无人，慌忙打开套在脚上试了试：“他能挑什么好东西？肯定一塌糊涂！”老头嘟囔，他不过想证明自己的猜想是对的。

结果就穿着去散了步，又去开会、看文件、听报告……一整天再没脱下来。

老头儿气得很，自己的假设居然错了。再戴上老花镜定睛一看发票上写着老人鞋什么什么的，更气！忿忿归忿忿，一周后秘书收到任务拿着那张发票去店家又买了一双同样的鞋回来。

总要一洗一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