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君

半年前和 @顾良逢  @松鼠在天蟾吃盒饭 聊天，他俩提到了一个类似九州设定的萧景琰和刘彻。我顺着脑了个梗，结果一直也没写。放到现在，都凉了。

弓弦已经拉满，一身甲胄的羽族士兵严阵以待，他们凝神防备的是对面陷入狂热的族人。来看热闹的青壮年，祈求保佑的老弱病残，心怀鬼胎的达官贵人……所有人闹哄哄的挤在卫戍的界线之外。

“陛下！陛下！”不知谁首先发出了惊呼。羽族们未及细看连忙跪拜，吵闹顿时归于安静。

视线向上是无垠蓝天，向下是乌压压的城和人。

跪拜完毕羽族们纷纷起身，看热闹的驻足观望片刻之后离去，有所求的拿出自己琢磨的贡品或者一边继续跪拜一边念念有词，还有胆壮的高声大喊：“陛下！羽族人都在等着您！”

一阵风刮过，吹走了人群中幼童手里捏着的纸鹤。小孩子追着纸鹤，一下子扑过了士兵拦住的那道“线”。

萧景琰听见呼呼的风声，据说这里是整个帝国最接近神的所在。高处的风总是特别大，而且更奇怪的是明明离得那么远，听地面上发出的声音却格外清晰。

幼童的母亲正跪在地上不停地叩首，惊觉孩子身处何处时，她只来得及惊呼。

凄厉的尖叫割破晴朗的天。

又一阵风刮过，把纸鹤卷得不知踪影。

陆中珈蓝圣羽令，雪翼卫外靠近白塔者一律杀无赦。

萧景琰站在白塔内静静地看着脚下的土地与族人。

“这里才配得上你，”刘彻指着高耸入云的白塔，“我的景琰。”

他是来自羽族皇室的珍稀俘虏，年幼的羽族看起来和人族并无二致，帝国上下惊讶于战利品的美貌，进而陷入对他匪夷所思的狂热喜爱。

“这是你与生俱来的魅力和领袖气质。”所以萧景琰成年之后，刘彻要他继续做羽族的王。

被刘彻握在手心里把玩的王。

 

 羽族人探头探脑的偷窥一眼夜色中翱翔羽翼的光辉，今晚便又能睡得安稳。

刘彻来检视自己功业之一时，萧景琰正睡着，丰厚柔软的巨翼轻轻裹着他，随着主人的呼吸起伏。月光照在半透明的翅膀上，那一片片羽毛便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增加起来。年轻的人族帝王明白，萧景琰将会比有史以来任何一位羽族的王都要强大。

“景琰，请不要忘记身为羽族的骄傲。”母后的脸庞在漫天光羽中格外的白。

妹妹瞪大眼睛：“母后你怎么了？父皇呢，父皇为什么不跟我们说话！”

萧景琰知道这是梦境，可是他动弹不得。烈火中宫室被焚烧得噼啪作响，远处艳丽的色彩是晚霞还是火焰？兵甲铮鸣、宫人呼号尖叫、长长的叹息是谁在叹息？一切似乎都变得那么远。烟尘夹杂着中无数细碎闪亮的颗粒，羽毛纷纷扬扬，在气流的微妙搓揉下化为齑粉。

好漂亮呀，是下雪了吗？

萧景琰用修长的手指捂住景玲的眼睛：“是啊，咱们这儿还从来没下过雪呢。”

“醒了？你看看，下雪了。”他醒来时刘彻正敞着怀坐在窗边，那随手端一碗酒的样子，不像位称霸九州的雄主，倒像个庄稼汉。谷粒归仓后天气也冷了，就咪一口酒揣着手咂摸咂摸自己收获的粮食。

萧景琰盯着刘彻胸口的齿痕，没说话也没动作。天已经亮了，萧景琰的羽翼早消失得无影无踪。羽族人畏寒，他这样赤身裸体的躺在地上，身边连个火盆都没有。

刘彻走过来把他捞在怀里抱着，暖和得萧景琰打了个颤。

年轻帝王亲昵地抚摸着他的发丝，揉揉他冰凉的双手，最后刮了一下萧景琰的鼻子：“今天你回不去了，就在这里呆着吧。”

萧景琰什么都没说，一旁手捧羽族王服的宫女闻言早已退下。刘彻把自己的外衫解下来披在对方身上，隔着织物摩挲他的腰：“正好今天……”

“他们。”

羽族修长轻盈的身体仿佛一压就会碎的琉璃器，刘彻轻笑着去嗅萧景琰的耳后和脖颈：“昨天才弄几下你就受不了晕过去了，好扫兴。”

“他们……”萧景琰看向白塔的方向“需要我。”

朕更需要你。

这种事情，你可以去找你的嫔妃做。

“够了！”刘彻低下头不耐烦地吻他，于是萧景琰不再说说话，只是温柔地拍打刘彻的背。轻轻地一下一下拍打着对方紧绷的身体安抚他，打开腿任由摆弄。

他是最好的容身之所，所有狂暴的侵犯都能消解于无形。刘彻喘息着耸动抽弄，努力压抑自己的欲望，于是欲望就一丝丝随着汗水渗出皮肤，让自己的味道溢满这里的每一个角落。

“别再见再见羽族人了，你的身体承受不住。”刘彻皱着眉头吻过萧景琰嶙峋的肩胛骨。

萧景琰没有说话，刘彻就当他是默认。

因为族人不再相信王室能庇佑他们，羽族的先王身死国灭，现在做了亡国奴的羽族人又把所有希望放在他们的新王身上。

只要别再让这些羽族天天来白塔朝什么圣，景琰的翅膀应该很快会弱下去的，想到这里年轻的帝王忍不住笑意：“景琰，我……”

“……刘、刘彻！别再……呜……”修长的手指在木几腿上留下抓痕。

刘彻好像忘记了，一开始是谁下令建造了这白塔。

弓弦已经拉满，一身甲胄的羽族士兵严阵以待，他们凝神防备的是对面陷入狂热的族人。

“陛下！陛下！”今天羽族们的呼唤并没有换来王的垂怜。

十二年了，虽然陛下从未开口，但是羽族人始终相信，他们的王能让他们摆脱被可人族奴役驱使轻辱践踏的命运。

仅仅是十二年。故国遗族们都还清晰的记得，曾经的羽国是多么富庶繁华，每个人安居乐业，记忆中生活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羽族久久不肯散去，人群越聚越多。

“爷爷，我们为什么要向陛下祈祷呀？”

人群中沉默许久，终于有一个极轻的声音喃喃：“据说羽族的王室是神的后裔，我们这些普通的羽族只要相信他们崇拜他们，虔诚地祈祷就能实现心中所愿。”声音很小很小，可是白塔前实在是太安静了，风把字句吹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据说？是真的吗？陛下能让我走丢的小花狗回来吗？

“这孩子，胡说什么呢！”毕竟羽族延绵六百年，要不是后来被狡猾残忍的人族所害，谁还会在意王室呢。

现在他们后悔了。

人群中躁动起来，很快有人现身说法道：“真的真的，之前我天天来这里觐见陛下，有一次家里有事儿没来。当天晚上就头疼得厉害，第二天赶紧来，一见到陛下我这头疼就好了！”受到情绪感染，其他人也纷纷开口七嘴八舌的举例起来。有的说自己老婆生了儿子，有的说自己丢了钱顺利找回。还有的更神，说他三姨的亲家公原本是个瘸子，天天在家里向陛下祈祷之后，现在健步如飞。

月光洒在安静的白塔上，也照着守候的羽族们。

人越来越少，但总有虔诚的信徒。

第七天深夜，绝食守候在塔前的一些羽族似乎出现了幻觉。风卷来半透明的羽毛，随即化作点点星光飘散。天地寂静，圆月孤星。散发着光芒的巨大羽翼划破凝固的夜，最终回到白塔。

“陛下！”众人意识到这不是幻觉，“是陛下，陛下听到我们的祈求了。”

所有的痛苦似乎都有了回报，羽族们泪流满面。就连雪翼卫也不由自主地放下手中的弓刀匍匐在地。深蓝的夜幕中还浮动着碎金琉彩的碎羽幻象，很快被刺骨的夜风清理得一干二净。

清冷的月色、来自高处的凝视、完全不同于以往的气息和从未见过的羽翼，羽族们除了敬畏更多了几分恐惧。

众人在地上跪了许久，终于有个士兵踉踉跄跄地爬起来挥挥手，聚集在塔下的羽族们如梦初醒四散逃离。雪翼卫们仍旧伫立守卫着。

突然不知道谁开口小声嘀咕了一句：“你们见过吗？”那样的羽皇。

没人回答，但之前一直隐隐在族人间流传的说法浮现在每个人的心里：羽族皇室有神的血统，只要向陛下祈求，就可以实现心中所愿。

“咳咳——”萧景琰浑身颤抖，看双翼上不时有一两片羽毛落下慢慢化为齑粉——这是他正在慢慢死去的标志，却又随即被新的羽毛补好。他又尝试了一下收起翅膀，无果，这东西已经不受他的控制。双翼仿佛不是从他的翼孔当中生出的，而是什么寄生在他身上的怪物。

东方渐渐现出鱼肚白，很快朝霞便如百花漫天，暖融融的太阳被捧在这一片绮丽的光彩中轻轻巧巧地一点点爬上地平线。

萧景琰静静地躺着，半透明的羽翼轻柔地包裹着他。他瞪大双眼失神的看着红日升起，直到阳光强烈得再也无法直视，才闭上眼睛。

一滴泪落下，穿透羽翼落在萧景琰的手臂上。

“白天也不会消失？”刘彻抬头听完微微皱眉，却不再做任何表态，继续埋首政务。

臣下们欲进言，最终面面相觑都选择了叹息一声闭口不言。

刘彻与众臣继续议事，只是说了没两句突然话锋一转道：“传召萧景琰，朕要见他。”

就现在。

“且慢。”刘彻忽然又改了主意。

他要亲自去看看，萧景琰在那高高的白塔上受族人顶礼膜拜，是怎样的场景。那是他为萧景琰建造的白塔。

那些愚蠢的羽族人不会明白，他们就要杀死自己的神了。

羽族的王每一步都走得庄重极了，他一步一步缓缓前行，苍白的面容和细微的汗珠也丝毫无损他的威严。他不能开口说话，否则血就会流出来。萧景琰是靠咬破舌头强撑着走到刘彻面前的。

他背负得太多。

刘彻的车舆距离不足百步，这段距离萧景琰抖一抖翅膀就能飞到。可是刘彻不允许：“在朕的面前把你那套妖术收起来。”

鲛人栖碧落，羽族生双翼，这本是天地自然造化，怎么就变成妖术了呢？

“跟朕回宫。”

萧景琰一动不动：“没用的。”

之前的做法产生了什么后果，我们俩都看到了。

原本萧景琰也和刘彻一样，以为自己只要别再接受族人的朝拜，与世隔绝不再见他故国的臣民们，那些人就会忘了他这个可笑的羽皇。

“呵——”刘彻轻笑一声，将视线投向远处乌压压仰望着白塔的人群：“景琰。”

“是不是我把这些蠢货都杀了，你就会恢复如常。”

他会做到的，萧景琰看着刘彻十六岁登上皇位一步步走到今天，对他的言出必行最了解不过：“我都听你的。”

请你放过他们。

“我陪着你，景琰。”刘彻温柔起来也比任何人都温柔“我哪儿也不去了，就陪着你。”

萧景琰已经说不出话来，他太虚弱了，寄生在他身上过于强大的力量，无数羽族人的希冀不是凡胎肉体所能承受的。萧景琰轻轻伸出小指。

据说羽族地翅膀是月灵所化，白天生不出的，更枉论飞翔。因此如果要袭击羽族，白天是最好的选择。士兵围住白塔前的羽族人时，众人毫无反应，毕竟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受陛下庇护做着顺民。虽然低人一等，至少从无性命之忧。

年轻的人族帝王会意，像少年时那样同他拉勾：“我答应你。”不会杀你的族人。

“放箭！”

直到箭簇袭来扎进肉体，羽族人似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人群和血腥味一起四散逃窜，可是高挑细瘦的羽人没有翅膀时，怎么可能逃得过箭簇和屠刀？

“如、如有违誓，死后……不，生生世世不复相见。”萧景琰挣扎着吐出这一句。

人族军队一列列进入了以白塔为中心建立起来的羽族人聚集区：“羽族人早有异心，但是陛下宽仁，一再纵容忍让，而他们则越发猖狂……”

刘彻的脸色一变：“生生世世不复相见？”萧景琰，你太看得起自己了，你以为朕很在乎？刘彻沉默片刻，一把推开萧景琰的手：“他们根本不配！”

新写成的布告被一张张糊在墙上，加盖着鲜红的印章。刘彻的命令已经发向全国，列举羽族的恶行罪状，最终命令清除掉这个国家所有的羽族。

“陛下，陛下——救救我们！”许多羽族还在向白塔奔逃。

雪白溅上了朱红。

“谁在呼唤我？”

“你又出现幻觉了。”

不是的，萧景琰听在脑海里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晰。

“羽皇陛下，救救我们！陛下——”地窖角落里，年轻女人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婴儿瑟瑟发抖。婴儿还在啼哭，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在心中向她们的王祈祷。

“你看，我说没用吧。”萧景琰指着自己的双翼露出嘲讽的笑。那寄生怪物一般的羽翼越发灿烂辉煌，甚至呈现出了淡淡的金色。

“怎么会这样。”刘彻难以置信。

他明明下令把那些整天只知道祈求景琰来庇护他们的废物杀了，都杀光。为什么还会这样？年轻帝王仓惶离开，宫阙厚重的门便一道道锁紧了。

萧景琰凝视着对方离开的方向，看着厚重的门和高高的屋顶，感觉脑中的呼唤越发清晰。

突然，他什么都明白了，他什么都看到了。

许多羽族人聚集到了白塔下，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下意识也可能是逃无可逃时选择这里作为最后归宿。

黄昏真美，可惜他们的太阳也要落下去了。

“羽皇陛下，如果您真的是神，如果您能听到我们的祈求，请救救您可怜的臣民吧。”

高处的风总是特别大，而更奇怪的是明明离得那么远，听地面上发出的声音却格外清晰。

天边的云霞红的像火，焚烧中还噼啵做响。火烧云淡淡的金色和羽翼融为一体，彰显着他们来就不属于肮脏平庸的世间。

后世的传说口耳相传，那一天每一个人，羽族、人族都说自己看见了神。

绝对的强大和美。

只一眼就心生恐惧。

金属撞击地面，是兵刃被丢落的声响。所有人匍匐在地，世间万物为止停止静寂。

光翼飘落四散，瞬间化为闪亮的齑粉，萧景琰看见了雪，曾经在焚烧的宫室和母亲的泪中下起的雪。现在正在他的手指上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雪，下雪了！”这是神迹。

众人再抬头去看，哪里还有踪迹。羽族的王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那是自然，因为羽族的王都是神的后裔，羽族人受神明庇佑将会无所不能！人族士兵们死活也不肯再执行命令了，而此时夜幕降临月亮也升起来了。

受神明庇佑羽族人将会无所不能！

“羽族绵延六百年，不会就此亡国。人族对我们所做的一切，我们都会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一夜之间消息传遍了各地，羽族人纷纷聚集起来寻求复国，九州又陷入了动荡。

圣遗迹白塔也在战火中毁于一旦。

【END】